齊樂磊和黎嘉被教導主任一起叫去辦公室，不同的是，教導主任是要誇黎嘉，至於齊樂磊，當然是批評啰。

不過齊樂磊已經習慣這種慘烈對比，他懶洋洋地站在一旁，聽著教導主任把黎嘉從頭誇到腳。

教導主任姓查，愛好就是在放學後巡視校園，仔細檢查每一個角落，揪出那些企圖違紀的學生，被學生們戲稱為巡海夜叉。

齊樂磊來學校報到的第一天，就跟查主任過過招。

當時查主任在校門口抓儀容儀表不符合學校規範的新生，已經有好幾個學生因為佩戴首飾、塗了指甲油擦口紅或是男生頭發太長被查主任抓了。

查主任正在感慨現在的學生一屆不如一屆，就見不遠處一個頭頂卷毛，染了發的男生大搖大擺走了過來。

“站住站住，那個同學，你頭發怎麽回事，軍訓第一天就燙頭還染發？”查主任朝齊樂磊招了招手，“還有你校服穿得吊兒郎當的，一半紮褲子裏，一半露在外面是幾個意思？給我玩欲語還休婉約派啊？”

齊樂磊眨巴眨巴眼，無辜道：“老師，我頭發是天然卷，不是燙卷的，發色也是天生偏深栗色，不是染的。”

查主任在一線工作那麽多年，聽學生撒的謊比吃的米都多，怎麽可能相信齊樂磊的狡辯。

“天然卷？你怎麽不說你昨晚洗完頭沒吹，壓卷的呢？你們這些學生的小把戲，我見多了，就旁邊那個女同學，以為擦個裸色口紅，我就認不出來了？”查主任嚴厲道，“去把頭發染回來，否則不許進校門。”

“還有你們也是，給我該洗的洗，該剪的剪，來學校就要有個學生樣。”

其他學生被教導主任訓話，都蔫耷得跟鵪鶉一樣，大氣不敢喘地連連點頭。

唯有齊樂磊抓錯重點，睜大眼睛特佩服道：“臥槽，老師你厲害啊，連女生擦了口紅都認得出來，我爸要是有你這能力，也不至於被我媽念他不長眼了。”

查主任和其他學生：“……”

查主任：“你別給我嬉皮笑臉！”

後來黎嘉路過，幫齊樂磊做了個證，查主任才相信齊樂磊的頭發是天生的。

想到這，齊樂磊不由自主瞥了旁邊的黎嘉一眼，他心裏太不平衡了，當時自己怎麽說，查主任都不信，黎嘉一說，查主任就信了，怎麽他齊樂磊的頭發還是黎嘉說了算？

大概是齊樂磊的眼神太哀怨，正在聽查主任念叨的黎嘉也察覺到了，便微微側頭，看了齊樂磊一眼。

就是這麽一對視，齊樂磊來勁了，眼裏的火光“嗞嗞嗞”往外冒。

不過齊樂磊的火光碰到黎嘉這冰山，很快就滅了，但齊樂磊不放棄，又加足火力，繼續用眼神“嗞”黎嘉。

“……”黎嘉覺得即使自己不搭理，齊樂磊也可以一個人玩得很開心。

此時查主任的感言也發表完畢，慈祥地朝黎嘉擺擺手，示意他可以先離開了；再看向齊樂磊時，他的嘴角就耷拉下來，笑臉變成了苦瓜臉。

“齊樂磊，剛才全年級點名，就你不在，你有什麽想說的嗎？”查主任一副我給你解釋機會的大方模樣。

齊樂磊：“沒有，鞭炮就是我放的。”

“……”查主任想不到他承認得那麽快，一時竟有些語塞，緩了半晌，查主任才道，“齊樂磊，那可是開學典禮啊，那麽多領導那麽多老師和學生看著，你身為一個新生，竟然在開學典禮上搞破壞，如此目無校規，簡直是令人發指。”

“你爸辛辛苦苦把你送進五中，是為了讓你搗亂的嗎？”查主任語重心長地說，“他是為了讓你能夠接受五中優秀學習氛圍的熏陶，讓你好好學習，少走彎路，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。”

齊樂磊家裏關系硬，查主任是知道的，不過這不影響他對齊樂磊的教導態度，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。

齊樂磊：“查主任，還沒正式開學，我哪兒不好好學習了？我不是搗亂，我是為了慶祝黎嘉演講啊，再說我爸就是花點錢，捐一棟宿舍樓而已，談不上辛辛苦苦。”

查主任用力一拍桌子，沒有嚇住齊樂磊，倒是把辦公室裏其他老師給嚇了一跳，紛紛看向這邊——五中教師辦公室很大很開闊，一個辦公室裏一般有十幾名老師，教導主任也一樣在大辦公室裏辦公。

辦公室裏另外一個沒有被嚇到的就是黎嘉了，他還沒有離開，在跟查主任說完話後，他的班主任就把他叫了過去。

“唉。”黎嘉的班主任嘆了一口氣，還好不是他帶齊樂磊的班，而是做了黎嘉的班主任，帶這樣的學生省心省力不說，三年後拿到優秀畢業班和優秀班主任的可能性也更大些。

想到這兒，黎嘉班主任對黎嘉的態度更親切溫和了：“這是我出的數學摸底卷，待會兒你回班裏，發下去讓大家做，我們班是重點班，需要時刻嚴格要求自己，即使是高一，也不能懈怠。”

黎嘉接過試卷：“好。”

那邊，也不知道齊樂磊又說了什麽，氣得查主任都站了起來，讓始終沒關註那邊動靜的黎嘉都不由側目。

查主任的怒吼響徹辦公室，像一只噴火龍。

“你口氣倒是挺大，隨隨便便捐個宿舍樓？你覺得你這樣不學無術，以後能做什麽？能有什麽出息？你家裏是有礦還是在北上廣有樓啊？能保你一輩子吃喝無憂？”

剛罵完，查主任就臉色一變，因為他知道自己罵錯話了。

顯然黎嘉也發現了查主任的失誤：“……”

齊樂磊嘿嘿兩聲，燦爛一笑：“是啊！”

齊樂磊家裏真的有礦，而且巧合的是，他爸也的確剛在廣州買了一棟樓。

齊樂磊剛出生時，他爸原本給他取名齊樂，意為他能平安快樂地長大，巧的是他出生後沒多久，他爸的公司就在國外挖出一個鉆石礦，他爸特高興，覺得這個兒子是個小福星，所以“齊樂”後面多了個“磊”字。

因齊爸爸老來得子，加上兒子出生後，事業蒸蒸日上，齊爸爸對這個寶貝兒子寵得不行。

小時候，齊樂磊說想要月亮，他爸還真的去打聽了月球買地的事，但後來聽說月球買地是個騙局，他爸只能作罷，但還是用金銀寶石打了一個球給他玩。

齊樂磊玩了幾天，這寶石球就不知道被扔哪去了。

這要擱其他家，小孩估計能被罵成球，可在齊爸爸眼裏，不過就是丟了一個寶石球嘛，沒啥大不了。

可以說齊樂磊完全是在萬千寵愛和金山銀山中長大的，這種肆無忌憚的生長方式，毫不意外地塑造了一個日天日地、為所欲為的紈絝小少爺形象。

齊樂磊從小到大都帶著小夥伴在幼兒園、小學、中學裏橫行霸道。

齊樂磊有礦還有樓，查主任氣到打鳴，他往外一指：“給我去把演講臺掃幹凈，掃不幹凈，不準回家。”

“哦！”齊樂磊答應得非常爽快，“我去啦。”

這下換查主任楞住了，他以為齊樂磊會再拖延推卸一會兒，哪想到他答應得那麽快，這麽看來，齊樂磊這學生也不是無可救藥，至少他還知道彌補一下自己犯下的錯誤，查主任嘆了一口氣，稍微有點欣慰。

不過圍觀了全程的黎嘉覺得這事並不簡單，他抱著卷子從辦公室出來後，路過操場，看到齊樂磊坐在樹蔭底下玩手機，另外兩個男同學則在掃地。

黎嘉走了過去，齊樂磊一開始沒發現黎嘉，直到人走到他面前，擋住他的光線了，他才擡起頭，看清來人後，他露出冤家路窄的嫌棄表情。

齊樂磊不待黎嘉說話，搶答道：“我可沒欺負他們，我花錢請他們幫掃的。”

旁邊兩個男同學一個勁點頭，掃一次地兩百塊，齊同學實在是太大方啦。

“……”果然如此，黎嘉就知道剛才齊樂磊答應得那麽快，肯定有鬼，不過沒想到他是花錢請同學打掃那麽騷。

齊樂磊見周圍來往的人多了，便拿起掃把，假意掃了兩下，然後把掃把一立，雙手交疊搭在上面，懶洋洋道：“你今天演講得不錯啊，昨晚寫稿寫得很辛苦，背得也很辛苦吧？”

齊樂磊其實是想挖苦一下黎嘉，不料黎嘉卻道：“我沒寫演講稿。”

齊樂磊：“啊？”

“我是即興發揮。”

齊樂磊：“……”

黎嘉是丹鳳眼，天生有著冷淡的距離感，加上他笑得少，所以面無表情說話時，容易給人很高傲的感覺。

齊樂磊覺得他總是高高在上，瞧不起人。

“哦。”齊樂磊酸溜溜地說，“你好了不起。”

黎嘉也不知道是沒聽出齊樂磊的嘲諷還是不理會，只淡淡嗯了一聲。

“嗯”和“哦”“呵呵”，並稱聊天終結詞。

兩人間的氣氛瞬間冷下來，齊樂磊低頭，拿掃把又隨便掃了兩掃。

黎嘉難得主動找話題，隨口問道：“你幾班？”

“七班。”齊樂磊沒有反問黎嘉，因為全世界都知道黎嘉是第一。

這一屆新生一共八個班，除了八班是藝術班，其他班級按照入學成績排名來排班，他們軍訓時是所有人一起訓，不分班級只分連隊，為的是培養年級榮譽感，軍訓結束後，班級表才公布出來。

黎嘉沈默了一下，道：“加油。”

來自對頭的“加油”，齊樂磊一點都不想要，這不僅不會給他鼓勵，還會有點被黎嘉看低的感覺，於是他挽尊道：“我也是第一啊。”

黎嘉輕輕挑了挑眉：“哦？”

齊樂磊挺起胸，很自豪地說：“倒數第一也是第一。”

“……”黎嘉楞了足足有兩秒，這時間雖然很短，但對他來說已經足夠長了，他覺得齊樂磊的特長就是在讓別人神經爆炸的邊緣瘋狂蹦跶，讓人哭笑不得，又有些無可奈何。

“快看快看，那邊那個是不是一班的黎嘉？”

“是欸！近看感覺比在演講臺上還帥！應該是咱們學校的校草了吧。”

“好想要他的微信號或者QQ啊。”

“你去啊，要到了就分享給我們。”

“切，你們幹嗎不去啊？”

三個路過的女生竊竊私語著，她們說話的聲音不高不低，正好夠齊樂磊這個小氣鬼聽到，當黎嘉看向她們時，小女生們嘰嘰喳喳的聲音低了下去，有兩個在偷笑，有個大膽的則跟黎嘉揮了揮手。

黎嘉抱著卷子，朝她們禮貌地笑了笑，換來那幾個女生面紅耳赤的害羞模樣。

“謔。”齊樂磊不屑道，“你行啊，才剛開學，就威名遠揚了。”

黎嘉收回視線，看了齊樂磊一眼，只見他那張俊臉上滿是不服氣。

齊樂磊揮舞著掃把，埋頭掃地，一邊掃還一邊催促：“走開走開，別擋著我幹活。”

然而他話是這麽說，手裏的掃把卻跟長了眼睛似的，黎嘉退到哪兒，他就掃到哪兒。

那三個女生在和黎嘉打了招呼後，就走了，一邊走她們還一邊討論著：“黎嘉旁邊那個矮個子的卷毛是誰啊？”

聞言，齊樂磊和黎嘉都是一怔。

黎嘉莞爾一笑，雖然他笑容消失得很快，但齊樂磊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。

齊樂磊瞪了黎嘉一眼，兇巴巴道：“笑屁啊！”他只是稍微比黎嘉矮一點好不好，哪裏叫矮個子了？

結果齊樂磊剛兇完，就聽那群走遠了的女生聲音又飄過來。

“他啊，就是那個軍訓時走正步，一腳把鞋子踢到查主任臉上的新生啊。”

女生們詭異地安靜了幾秒，隨即爆發出清脆的笑聲，然後一起回頭，好奇地打量著齊樂磊，目光中有同情，有好笑，也有關愛智障兒童的慈愛，反正就是沒有看黎嘉時的那種崇拜。

聽著女生們的笑聲，齊樂磊臉都紅透了，如果他是“哈利波特”，現在就騎著掃把飛走。

好死不死，黎嘉還在旁邊補刀：“你也不賴。”

黎嘉懟的就是齊樂磊那句“威名遠揚了”，他說完，不等齊樂磊回應，就徑自離開了。

“……”齊樂磊望著黎嘉離開的背影，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覺得，這家夥真是太討厭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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